靜靜的聽我說

你所喜愛的，你所奮鬥的，
你所夢想的，你所經歷的，
你知否是喜悅？亦或苦難？
升Ｇ和降Ａ，降Ｅ或升Ｄ，能以耳區分嗎?    

－－　赫曼．赫塞　－－

這幾天氣候突然變得陰晴不定，連續幾場雨把窗外的世界佈置成白花花、溼漉漉的一片，讓原本計劃好的家庭旅行也就這麼跟著泡在綿綿不絕的水滴裡了。還好幾天前在網路書店訂來一落一落的書，能趕在假期臨放前來到我的手中。

二手市場買來的ＣＤ音樂、中葯舖子裡抓來調養身體、甘醇但喚不出名的葯材、先生早起做的法式起司餐點、小王子用彩筆繪得一家人手拉著手的圖像、赫塞．赫曼寫的「流浪者之歌」、「成長的苦澀」和「知與愛」…。對了，講到赫塞．赫曼，我真是喜歡極了他的書寫！幾乎他所有的創作早在１９７０年代台灣即有了譯本，也許許多同我年紀相當的人在更早苦澀而茫然的青春時期便已觸及過他，但我真是心喜有生之年能在浩瀚無邊的文學海洋與他相遇而沒有錯過！這是我近期一直抱在胸前、壓在枕下…日日夜夜輪翻拿出來啃食的精神食糧。

他宏觀的人文胸懷、對靈魂自由與解放的探索、對大自然和宇宙的熱情與讚頌、對生命痕跡的刻劃與對生命意志的相信…。還有他溫柔浪漫的敘事能力、言語壯美思想深遠但並不艱澀得令人難以下嚥…。我真希望每讀完他一本著作的同時，都能靜下來好好的寫一寫心得報告以表示我對他的敬仰。只是從去年１１月的第一本「鄉愁」開始，便這樣像著了魔似的一本接著一本、停不下來的閱讀與追隨；追隨著他書裡的主人翁忽老忽幼、幻化時空。

偶爾赫曼．赫塞會領著我和他一起遁入大自然的襁褓裡，什麼都不去想，只是盡情的享受一片森林、觀看一座高山；偶爾赫曼．赫塞不發一語就只是靜默的陪坐在一旁，看著我怎麼看待我的生命、經歷我的愛和我的成長…。是那麼地安穩與舒緩，時間的流動彷若就要靜止了那般，我在這樣溫柔的氛圍裡頭平和的探索著自已、解放自已。疼痛嗎？如果這是我之所以閱讀它的問題所在，那麼我得誠實的說：「痛！」並且多到一種不可能的地步！

在打這篇文的時後，我剛讀完「成長的苦澀」，是２００３年由國家出版社出版蕭竹編譯的譯本。２００８年遠流出版社由另一個不同的編繹者將書名譯成「徬徨少年時」。所以不管是「成長的苦澀」還是「徬徨少年時」它們其實都是源自於赫曼．赫塞的同一份原文。我因在網路書店訂書時並沒有查覺，所以將這兩冊全都丟入了我的購物車裡頭。也好奇這編繹的內容究竟有什麼差異，於是我左右手各執一本同時交替著讀著。深深地發現，因編繹者慣用的語言文字與敘事風格不同，喜愛的感受自然也不同。我個人則是較偏愛蕭竹的譯本。

相當喜歡赫曼．赫塞對於「兩個世界」的闡述！可想而知的，在赫曼．赫塞宏觀的思維底下，兩個世界絕不是黑暗就是負面，光明就是正途那麼的狹義。

他說：「…團體精神只是群眾心理的一種表現而已，人們擁入彼此的懷抱僅僅只是因為他們害怕；老闆只為他們自已，工人只為他們自已，學者也只為他們自已，但是他們又害怕什麼呢？真正找尋自已的人只是害怕是否和你自已協調，而那些人們害怕的卻是他們未能自已掌握自已…。」

又說：「…上帝的確是個不凡的人物，他善良、高貴、美麗、仁慈、高尚…，但世界之大徐了這些外尚包含一些其它的東西，也就是人們將這些歸屬於魔鬼（黑暗）的部份，整個世界的一部份，整個這一半的世界，被壓抑、被遮蔽著。人們讚美上帝說是我們的生活之父，但郤對人類一切活動來源的性生活隻字不提，到了必要說的時後也將性描述成如何又如何的罪惡。並說這完全是由魔鬼搞出來的技倆。我對尊崇上帝耶和華並無異議，但我認為每件事都是神聖的，整個世界都是神聖的，而不僅是這一半人所分配出來的世界而已，除了對敬奉上帝也該有對魔鬼的禮拜儀式，這才是正確的。否則你就必須為你自已創造一各上帝，並將魔鬼（黑暗）也包含在內，你站在這位上帝的面前，當面臨世界最自然的事情發生，也不必閉上雙眼。……」

就是這麼溫柔與開放，他要我們從許多方面去思考，去尋找自已！ 

一種拉扯就是一次的撞擊、一次的撞擊可能是破裂，也可能是另一種完整。
我想，上帝總有許多「相對的途徑」好讓我們可以看清自已！人們的內心裡總有兩個世界在那裡不停得征戰。我們總是透過他者而更了解自已，也許，我們畢生也都得透過這些拉扯與疼痛才能迫使我們進化。然而這個進化郤沒有一定的標準與儀式，它形塑於個人不斷的選擇，因選擇不同於是造就了現在不同的你、和不同的我。難怪尼采要說「命運和性情是同一種概念的兩種說法」了。我們都已經找到自已了嗎？這問題我不敢說，只是清楚這是因我的選擇而成就的生活，而且，只要活著我們一輩子都得在這件事情上面努力。

１９６２年，赫曼．赫塞在臨終前寫下：「你所喜愛的，你所奮鬥的，你所夢想的，你所經歷的，你知否是喜悅？亦或苦難？升Ｇ和降Ａ，降Ｅ或升Ｄ，能以耳區分嗎？」我反覆的讀著他的詩句，不停的反問著自已：都這麼多年的人間歲月了，我能嗎？然後禁不住的潸然淚下。

一種進化就是一種誕生，而誕生向來就是艱苦的，就像小雞要從蛋殼中爭脫出來必也是經過一翻爭扎與爭鬥。於是回首過去一路上的跌跌撞撞與淚血斑斑，終是明白了從生命之始，屬於我的那一份並不特別艱難，生活中的一切苦與澀，都出自於成長的必要與自然。

                                                   
　　　　關於：赫塞．赫曼   HERMANN   HESSE ／ 1877.07.02 － 1962.08.09  
　　　  　　　 【  說赫塞，最好還是由他的生平說起，因為他所有作品，都是個人的生命紀錄 。 】


赫曼．赫塞出生於德國，他的詩人天性似乎是與生俱來，自小已顯露鮮明的性格，在孤荒的草原上成長，內向、頑固、激烈，令耐心的母親都束手無策。家學淵博，他自小性近音樂文學及美藝，又因兩親在印度傳教，外公更通曉梵文，令他對東方文明莫名親近。打從四歲起，他就哼哼唧唧出自創的歌謠。童年又是他善感心靈汲取氧份的階段，對大自然的纖細感受，出入旁觀成人的世界，他體會到善與惡，明與暗，恐怖與安詳等微妙的幽境，成為他一生寫作的資源。 

■ 迎向內在的暴風雨 

好好完成學業，然後一生可以做受人尊敬的牧師。但填鴨式教育壓抑他內心渴求，現實生活的軌道卻將他帶往另一方向，最後變成「內在的暴風雨」爆發出來。他逃離前路光明的神學準備學校，宣告開展精神流浪。復學之後賣了教科書去買手槍，只有屠格涅夫與海涅和詩能激起他的熱情。一年後終於停學，之後曾經做過父親的助手、園丁、工廠見習生，此時他稍為安定下來，讀了祖傳的世界名著藏書。 

著作：鄉愁（Peter Camenzind） ---1904年
他明白，想成為詩人唯有靠自己，獨自在文學領域中摸索學習。一年後他往大學書店當見習員，四年後出版詩集及文集，但都反應慘澹。直至一九○四年，終於憑《鄉愁》一舉成名。當年他二十七歲，可算是少年得志，但相比於之前他所受的磨難，像是姍姍來遲的春天。他既非一旦成名就轉入順境的作家，也不會急急將文名兌換為世俗利益，追求純粹的心靈解放，反覆煎熬是必然的事，他的真正探索才剛剛開始。 

著作：車輪下--- 1906 年
成名之後，他與大他九歲的瑪莉亞結婚，在萊茵河畔過著田園生活。 
書名《車輪下》以神學準備學校的經歷為材，反省教育本身，以及天才生活在普通人才中間的困局。「校長總是寧願有一大班蠢材學生，也不願有一個天才。實際上，他是對的。他的工作不是栽培非凡的知識分子，而是訓練拉丁文學家、算術家、和正經得體的傢伙。」主人翁代表了赫塞說出了對規範的教育制度的反抗。這個命題不只是針對教育，實際上是一個聰慧的靈魂保衛個人天份的抗戰之始。

著作：生命之歌（Rosshalde） --- 1910 年
同時期的《生命之歌》中則出現赫塞往後慣用的手法：以不同角色象徵個人內心的不同部分，如理想與現實、情慾與空靈等，借他們之間的互動來表達作者的內心鬥爭。 

而實際上，在寫作的過程中，赫塞已對婚姻生活產生倦怠感，藝術家脾氣的太太的憂鬱症愈來愈嚴重，夫妻同時面對情緒問題，無人能夠解決，這些都寫進書裡去了。個人生活無從解決，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然爆發。這時赫塞顯露出和平主義者（Pacifist）的立場，呼籲德國文人不要煽動憎恨，雖被主流視為賣國賊，但亦因此與同樣主張的羅曼．羅蘭結為摯友。 

著作：徬徨少年時／成長的苦澀（ Demian）--- 1919 年
戰後，全歐洲陷於虛脫狀態，尤以戰敗的德國青年更甚。人類文明不斷前進，竟將全人類推向毀滅的境地，往下該如何走下去呢？在這處境下，赫塞率先清算自己的過去，回到原來的出發點上，嚴格地反省內在的心靈。他以辛克萊（書中主角）為筆名發表《徬徨少年時》，辛克萊回顧自己在成長中出現過的幻象，冷熱交侵的驚怖經歷直至脫胎換骨，對德國青年產生電殛般刺激的治療效果。

著作：流浪者之歌 （Siddhartha），--- 1922 年
是通往心靈之路之作《流浪者之歌》借用佛祖出家前的身份虛構而成，描述的是「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的反覆境界。佛祖少年時即聰慧過人，很快即不能滿足於長輩傳授的知識，於是放棄尊榮舒適的生活，修苦行，希望以否定「自我」得到真正的自由和覺悟。但當他汲收了智者的所有知識，卻發現是原地轉圈，於是決定重回塵世，親身經歷開悟之路，卻又迅速迷失。 

他以天生聰明與背道之後的輕浮，在俗世中輕易獲得成功，但卻愈來愈空虛，感覺正如求知之時。然後拋下美艷的妻子，再度出走到初出發求道時的河邊，跟隨老船夫為旅人渡河。一天，他遇到給毒蛇咬傷垂死的妻子，遺下素未謀面的兒子。他極力阻止兒子墮回紅塵卻無果。這時老船夫點化：你現在的不捨骨肉之情，正與當年你離家時令尊的感覺。在極度痛苦中他終於體會到，常人的依戀感情與他渴慕開悟之心相同。

著作：荒野之狼（Steppenwolf 〕 --- 1927 年 長篇
戰後的現實社會並沒有太多沉思的時間，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重新運轉，國家和個人都走向物質主義，他頓感成為局外人。此時神經衰弱又來侵襲，長篇《荒野之狼》就是在溫泉療養期間寫出的。故事以美國社會為背景，主人翁有精神分裂傾向，活在大城市中卻份外感到自己與別人疏野，如像文明荒野上一匹飢餓的狼，其名字簡稱為H. H.，與赫塞本人的名字一樣。 

這個期間，他終於與妻子離婚，和小他二十歲的歌手露蒂．布恩卡結婚，不過年輕貌美的妻子既帶給他欣喜，亦有失望，再婚只維持了三年。 

■ 三度結婚　修成正果 

他終於找到適合的終身伴侶：端麗理智而有高尚教養的妮儂是赫塞最好的秘書，亦是理想的終身伴侶，和她結婚後，他動盪不安的生活與創作終趨穩定，進入成熟的境界，此後三部作品都為自己前半生的課題提出柳暗花明的回應。

著作：知與愛 （Narziss und Goldmund）--- 1930 年 長篇
長篇的《知與愛》是象徵靈與肉兩個靈魂的排斥與友情的美麗故事，兩個主人翁對於人生的兩個極端各自追求，卻能始終保持對話與和諧關係，友情令人動容。如果說《荒野之狼》是精神分裂的狂躁發洩，《知與愛》則是自我的大和解。

著作：東方之旅（Die Morgenlandfahrt） --- 1932 年
小說《東方之旅》篇幅雖短，卻簡潔勾勒出追求真善美的重重境界，是過來人的肺腑之言，並開始有著超現實的「盟會小說」特質，借用古來的秘密會社小說模式（例如《達文西密碼》的錫安會），虛構出近在身邊而超越時空的地下世界。 

在《東方之旅》中，主人翁Ｈ．Ｈ原本快快樂樂地去「光之鄉」巡遊，不知何時卻發現隊伍已經煙消雲散，於是他也放棄了追尋。後來偶然機會下讀到盟會的檔案中早已注定了他的一切，並覺悟到落單全因沒有信仰，並且在同一刻抵達了光之鄉。全書虛實交錯，表現出真善美的易逝，人生的詭異，然而基調卻是正面的。

著作：玻璃珠遊戲（Das Glasperlenspiel）--- 1943 年 長篇
此時又遇希特勒掌政，二戰迫在眉睫，赫塞花費十年時間，寫出平生最長的壓卷之作《玻璃珠遊戲》，其結構完整，虛構出純精神的烏托邦。一班高等知識分子避世於象牙塔中，最後主人翁重回塵世，也就是重回知識。 

將一生不斷自問自答再自問的一堆問題放在龐大的框架中，融合東西方學術和藝術，視野跳接古今，呈現圓熟的人生智慧。本書無法在戰時德國出版，只能在瑞士出版，但卻是三年後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直接契機。１９４６年他以「玻璃珠遊戲」一書榮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桂冠，當時他六十九歲。 

此後，赫塞因精力不如前，再無長篇文章面世，於是寄情於日常生活中的園藝、修禪、精研生死之道。他又熱心為讀者寫信，充當青年導師，視恍如昨日的他的年青讀者為「共同苦惱者」。 一九六二年八月九日夜晚，赫塞在睡眠中因腦溢血死亡，安葬於瑞士蒙達紐拉村的聖阿邦帝歐教堂。在他死前不久他寫下：

你所喜愛的，你所奮鬥的，
你所夢想的，你所經歷的，
你知否是喜悅？亦或苦難？
升Ｇ和降Ａ，降Ｅ或升Ｄ，能以耳區分嗎?            




有關赫曼．赫塞生平紀事資料來源：香港文匯報／網路資訊綜合整理。有關赫曼．赫塞照片來源：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