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聽我說

孩子上了國中進了籃球校隊之後，幾乎是沒有了週末家庭日的生活。週二至週六間，每天5點半起床，六點十分送他進校門晨練，星期日用完午餐之後，整個下午便都泡在球場裡渡過了。
對於我們這樣慣於在週未全家總是要東跑跑西走走的雙薪家庭來說，在忙忙碌碌了五個工作日之後，能在星期六日相約爬爬山分享心情，能時不時人來瘋的說走就走，揹起行囊任性的來個二天一夜的城市小旅行…成了日復一日平凡生活裡的一點點不平凡。我和先生都是愈動愈有活力的人，這些小小的恣意妄為，像是五顏六色的維它命營養品，心裡放鬆身體補充了熱能，於是星期一才又有股衝勁好好的工作上班。

  
可這大半年下來，沒有假日這件事情著實讓人心情起了點毛球。我得承認自己不是個傳統社會裡普世價值觀中，可以為了成就孩子而全然犧牲奉獻自己仍然甘之如飴的一位偉大母親，我還有好多的夢想想放手一試，好多未完成的自己想完成。我的孩子自小學一年級起，自己整理書包，自己設定鬧鐘，早起上學從來都是他早一步站在門口等我和他的父親，我未曾幫他跑腿送過任何一個他遺忘的課本、便當盒、作業…至學校過。

一次都沒有。

如果一位母親，她佈滿星星貼紙的人生藍圖裡，孩子只是眾多裡面的小小一枚也是一種自私的話，他的獨立自主，成了我自私行為的"唯一"報酬。做一個自私的媽媽和偉大的媽媽，其實二者皆不容易，尤其在現代少子化的社會裡，她的自私往往同時揹負著母性滿溢者奇異的眼光，她的自私裡也總是挾帶著似是而非、曖昧未明的歉意。自私有時不如我們想像中那樣快活。

也曾經努力試著讓自己變得偉大過，但區區幾個月的光景就節節敗退了下來。終究還是做不了「只要看到孩子快樂就好了，自己一點也不重要，什麼都可以委屈犧牲」的母親。終於還是坐下來跟他說一個月請假一個星期日練球的可能。

 

我相信在做出決定向籃球隊請假這件事情的開始，孩子勢必是犧牲委屈自己的一方，尤其是正處青春時期。(一是教練很嚴，球隊從來沒有人為了出去玩請假，孤身站在少數的位置上有時是需要勇氣；二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和同儕朋友在一起可能遠比跟爸爸婆婆媽媽在一起來得樂意。)打球運動固然不是壞事，但我們每個人都是組成一個家的一份子，沒有人可以永遠只做出自己想做的選擇，永遠只待在只是得利受惠的一邊，我們早晚都得透過一些事情去明白，收獲的另一邊是付出，有捨、有得、有挫敗、有成功、有獎、有罰、有喜、有憂……才是完整平衡的人生經歷。 

謝謝這位小小少年最後的理解與成全，接下來的日子，一個月有一個星期日，我們得以在山裡面痛快得流汗，貪婪的大口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走了許多在台北居住了十幾年未曾去過的地方，還有自小到大從沒有拿著手電筒摸黑在山裡野餐躲避牛群追趕，夜觀的經驗…。

此行的八煙聚落，也是我們第一次拜訪。住在陽明山腳下這麼多年，沒想到山的另一端，居然有著這樣如詩如畫的美麗聚落，平緩的生活步調，彷若世外桃源。

但願我們每一次最初覺得是犧牲的決定，經過時間的去蕪存菁與沉澱，日後回憶起來，放在舌尖上咀嚼都能是甘美的滋味，然後由衷的張口吐出「不後悔」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