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帕洛瑪先生
他長期以來的寫作生涯都在追求敘述的精確,這種追求分為兩個方向:
一是對實存的事物詳細的敘述,希望能使「說」與「被說」完全相合;
另一則是將事務抽離成各種類型,而進入純粹的理性思維空間。
他希望能夠把「想說」、「說」、與「被說」這三者統一到他的作品中。但這是不可能的任務,因而他說道:
「這兩種追求精確的不同動力都將永遠無法完全兌現,因為『自然』語言總是說出比形式化的語言所能說的更多
另一原因,則是在主觀我們週遭世界的稠密度和連續性時,語言總是顯得有所不足,零碎而不完整,
說出來的比起我們能夠體驗的總合要少了許多。」
--- --- 帕洛瑪先生/卡爾維諾 著
■ 閱讀生活.閱讀大自然.閱讀人
嘿!旅行囉!
【 7/25 - 26 】新竹.成豐夢幻世界.露營*1
【 7/26 - 27 】台南.遠企飯店*2
【 7/27 - 28 】高雄.金典酒店*1
【 7/28 - 01 】墾丁.福容飯店*2.托斯卡尼民宿*1
星星、月亮、太陽、海邊、鐘樓、文明、生活、大自然、人…。當我們開始認真的閱讀起它,常常有一種突然變得稀薄起來的感覺。思想、感受在我們的心裡,隨著映入眼簾的時間的延長,有時被無限放大,有時則被稀釋變得淡漠了。
不管在當下,或已事過境遷,我想專注於描述它,讓它在「說」與「被說」甚至是「想說」之間,貼近卡爾維諾所追求的敘述的精確並儘可能的接近真實。但面對這樣無窮的世界,我所能夠使用的語言總是得有所不足。自然的語言總是說出比形式的語言能說的更多,而說出來的總是比起我們所體驗到的總合要少了許多,許多。
我還在生活中旅行,眼睛還專注著從我身旁熙來攘往的陌生臉孔、高掛在深藍夜空中一明一滅的星子、在一片被修剪成低矮平齊綠色草場上,忽忽瞥見的一朵艷黃色野花、一座市裡特有的一種文明、……以及我心目中所渴望的愛情原型與幸福的樣子。
我書寫、我閱讀這個世界,所以日覆一日的勸勉自已勤於在這裡耕耘,勤於描述上的練習。
我渴望有一天在「說」、「被說」、「想說」之間,能夠更精確的敘述;我渴望有一天對語言的駕馭能夠更有行為能力。
我必須不斷反覆的練習。
■ 關於電影「誘惑 Doubt」
我想起了前一陣子才租回來看的電影「誘惑」。
神父在佈道時高聲的問說什麼是「謠言」?什麼是「八卦」?然後神父說了一個故事。
他說,有一天有個女人向神父告解說:「神哪!我有罪。我說了一個人的壞話,但我郤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結果神父要那女人回家拿一枚羽毛絨枕到天台,並拿把利刃將裝滿羽毛的枕套劃破,然後神父又對那女人說:「當你把那飄散各地的羽毛絨絮都一一的揀回來,神就會赦免妳所犯的罪。」
我還記得那一幕的電影場景。
那謠言、八卦好比成千成百的輕盈羽毛。起風時,羽毛漫天紛飛舞,旋轉、飄起、墜下…沒有根柢、不知道邊際。像冬季的白雪,越過一棟棟灰泥色的鐘樓、一間間平矮的房子,然後高山、平原、草皮、石板路上…,飛呀!飛呀!盡情地隨風飄散著,最後佈滿整個天地。
謠言、八卦…的語言,說的永遠比事實的語言聳動、華麗。像雪白色的羽毛,從天而降地散在尋常生活裡,在灰泥石牆的矮房前,於是它變得耀眼、變得更吸引人注目。而那些羽毛絨絮一旦隨風飄散了出去,再怎麼努力挽回,有誰能夠將早已遠走高飛的,再一一完整的抓回來呢?
謠言、八卦…,對於卡爾維諾在「想說」、「說」、與「被說」裡所追求的那種敘述的精確,更是完完全全的背離。
■ 想說.說.被說
「媽咪,妳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沒什麼事,只是覺得被人誤會的感覺很不好受。」
「妳剛講電話我有認真在聽。可是,什麼是誤會?被誤會的感覺是什麼?」
「嗯…嗯…比如說,你班上有人的東西不見了,可是不是你拿的,但突然有人不知為什麼的說成是你拿的。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全班都以為是你拿了別人的東西,於是你就被誤會了。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麼樣?你的感覺是什麼?」
「那我會很生氣,而且會想發火,想揍那個亂說話的人。」
「你會生氣,會想發火…你的感覺就和我現在的感覺是一樣的,這就是被誤會的感覺。好不好受?」
「不好受。」
雖然,整件事情到最後,已有個圓滿的結果。
致了歉意,還了清白,我口裡說沒關係,但不得不承認,我內心還是覺得疼痛不已。
卡爾維諾長期以來寫作的生涯都在追求敘述的精確,希望能使「說」與「被說」完全相合。
可我想,不僅寫作是如此,人生在世說話也是,尤其傳話者更應當心謹言。
如果是自已「想說」的,就應當勇敢的接受自已的意念,
以自已的身份,用自已的語言說出,而不該把自已「想說」的說,因為畏懼而說成是他人說的。
如果連自已對自已「想說」的話都要感到虛心、遲疑,那不如算了吧,不要說出。
「這兩種追求精確的不同動力都將永遠無法完全兌現,
因為『自然』語言總是說出比形式化的語言所能說的更多…。
另一原因,則是在主觀我們週遭世界的稠密度和連續性時,語言總是顯得有所不足,零碎而不完整,
說出來的比起我們能夠體驗的總合要少了許多。」
能不能說,卡爾維諾所遭遇到的,是語言極限的問題?
如果是,那麼這些表錯情、說錯話的人,是不是也該想成,他們其實是遭遇了卡爾維諾所遭遇到問題。
我也許該寧願相信,
是因為「對這個事務無窮而事務之間的關係也同樣無窮的世界,語言總是顯得有所不足」,
是因為「說出來的比起我們能夠體驗的總合要少了許多」。
所以說者無心。
否則,
我不知道該拿什麼消弭,這件事情之後,在我心底所留下的遺憾與徒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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