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說:「人需要出走。」

他說:「人在一個環境太久了,太熟悉了,就失去他的敏銳度,也失去了創作力的激發。」
他還說:「旅遊是很大的反省,是用異文化,去檢查自身文化很多應該反省的東西,比較裡面,才了解文化的不同,沒有優劣。人不可能沒有主觀,可是慢慢在旅遊裡面,修正自己的偏見與主觀,才是好的旅遊。」

他有次帶朋友去參觀柬埔賽人的家,一下車朋友們都嚇了一跳,真的什麼都沒有。我們叫做「家徒四壁」他們連壁都沒有。他說他在台灣老覺得自己還缺什麼,到了那裡他第一次想:"我在台北家有什麼。"

他以為他比他們富有。可是後來他看到,當地的男男女女從田裡工作歸來,脫光光的河裡、蓮花當中,彼此潑水、唱歌,他當下覺得那些男男女女比他富有太多。

「我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的經驗,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收穫,任何一個旅遊都值得,因為只要一對比,你便會回來檢討自己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旅遊不只是看,更是找到自己的內在最美的東西。外在的風景,其實是你自己的心情,所以旅遊絕對不只是向外的觀察,而是向內的反省。」蔣勳老師給人為何需要出走做了一個情深義重的說明。

世間人百百款,外在的肉體無不靠著內在的精神支撐著。有人不喜變動,在恆長而穩定規律的日常中反而可以是很好養息蓄銳的應許之地;有人則像隻等待羽化成蝶的毛毛蟲,還是蟲兒的時候就得不斷的移動,化成蝶時更是終日不停的飛舞。不理解的人看似忙碌,嘆息他的不得安歇,可是骨子裡其實是靠著不斷的離開、回來才能感覺生命存在的踏實與飽滿。

我不擅面對變動,但著實害怕在一個環境久了精神變得僵化,五感變得麻木不仁的那種感覺,彷若行屍走肉般。倘若有一天我走在每天下班的行進路上,看見熙來攘往的面孔、路邊突然長出的綠樹紅花、延街叫賣的小販人家、踽踽獨行的的老者…,我的臉上不再有任何喜哀的表情,心裡感覺不到生命的幸福與謙卑…那將會讓我十二分的難受。

離開一下下嗎?是的,我得出走。

出走不是非得華麗的壯遊;不是非得代價高昂的拿著護照,搭乘飛機,落地他鄉。能夠這樣當然很好,但如果環境不應許,生命自然會替我們找到另一種出走的方式:離開我們日復一日、尋常生活的地盤,一天、二天…,都好。

都是一種出走。

都是對再熟悉不過的環境的一種抽離。不管最初決定出走時的狀態是安逸?還是失落的?離開了舊日,來到了不可預知的新日,目光、味蕾…接受了新的刺繳,總是很能有辦法讓我們原本快要深睡的五感又重新振奮甦醒。一旦我們的五感再度敏鋭,一旦我們心裡變得清明,一旦我們擁有了發現幸福的能力,一旦尋回我們原本堅定但可能一時失靈的信仰,便能理清許多困惑,安頓內心。

出走,離開舊地,離開那個待久會讓我們誤以為世界就是這樣了吧的台北母城,到土地的邊陲地帶,看看一個簡單的族群、單純的人際倫理、沒有向外擴張的野心、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看山看海、物質很低很低、一雙雙張著晶亮晶亮的眼睛、張張安詳顯得容易滿足的面容。邊陲的知足、樂天與豐富,照映城市的焦慮、不滿與貧乏,我們的精神有了新舊的對照,從這對照之中,思考、沈澱、感受,一次又一次的平衡與重新定義生命的價值與意義,然後內化成為我們又可以開始大口呼吸的養份。

一次又一次的出走,努力地努力地,是為了一次又一次帶自已遇見更值得的人,去學會平衡與謙卑,找更值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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