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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後家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有時後家是一個沉重地令人呼吸無法順暢的地方。
總是會在最好或最壞的時後想到家;
也總是會在家裡看到生命中最好或最壞的事情。
家對她而言,一直都是她的愛也是她的痛,
是她最想靠近,卻又在她靠近後憤而想轉身的地方,
她對家的愛恨糾葛,就像她與她的母親。

她真的很愛、很愛她的母親,但就是太愛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容易變成恨了。
不知從什麼時後開始?也不知為了什麼?
她從小到大一直還能熟記的語錄便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不是什麼曠世難懂的艱澀詞彙,
雖俗媚,但在她的成長過程中總是不斷的不斷地發生一些事情,
而徧徧事情總會通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個法則然後一一得到驗証,
久了這便也成了她成長過程,斷論人事時不變的膚淺扭曲定律,
影響著她日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大半陰晦人生。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妳要好好謹守妳的身體,男人一旦破壞了妳的真潔,他就會看輕妳…」
她一刻也不敢忘記,像奉守戒條那般惶恐戰競,
一直到有一天她把身體給了她的男人之後,
她用颤抖的雙手,在日記裡懺悔的寫下:「…對不起,我墮落了自已…。」

她那上了年歲的年邁父母,
在他們的感情世界裡是看不到戀愛與靈魂的,
現下戀人所謂的靈魂伴侶、靈性溝通、浪漫溫柔…對他們來說好比是天方夜譚,
靈魂是什麼?溝通是什麼?他們還抓不住輪廓,
他們有的只是拙劣的肢體、粗暴的語言,他們甚至不擁抱、不親吻,
他們用最簡單的方法處理最複雜的感情(婚姻),
他們赤手空拳、土本煉鋼,吵鬧埋怨卻還是堅持到老。

母親的哀樂、母親的悲歡、甚至於是她的生命,總是受父親牽引,
彷彿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她存在的過往與痕跡。
父親沒有任何問題,母親的生活也就沒有異議,父親快樂,母親自然也就太平。
如果與父親一旦有了什麼爭執,母親的世界頓時就變得黑天暗地,
母親好像從來都可以沒有自已,但她不能沒有父親。

對父親生氣不與她說話的日子,母親總會流著淚並雙手捶著胸口習慣性的自殘。
她總是猛力的捶打對著自已的胸口,蹦!蹦!蹦…一次又一次,
然後帶著憤怒眼神、嘶竭的語調對著她的女兒吼著說:
「妳知不知道我這裡(胸口)痛?我想死,我不想活了。」

這一幕幕驚天動地的駭人場景,
早在她還是花漾年華的少女時期就不只一次的上演又上演,
戲劇好像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而戲碼只有愈演愈烈。

年稚的時後,見著了母親流淚,她總也會跟著流淚,
但那時還小,並不完全理解她母親的淚竟是為了什麼而流,
她之所以流淚,只是單純的因為看著她母親流淚而跟著流淚。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她變成熟了,對於母親常態性的流淚,似乎較能理解了。
儘管是這樣不健康的生活著,她倒也還愛著她的母親,
可能是示弱著總是容易得到人的同情。

她開始會用些她在書本上所讀到每一個勵志的話語來鼓勵她的母親,
但不知怎麼的縱使她費盡全力,也沒辦法治癒她母親的失志與悲情,
也許是不能全盤理解大人的感情世界,所以總是說不到深處,
也或許是她的母親耳朵生來註定只聽得進父親的話語。

等到她結婚生子後,感情也曾進入動彈不得的死胡同裡,
於是有一天她突然茅塞頓開她突然完全能夠明白,母親的苦、母親的悲…所謂何來。
走過感情的最艱難處,她變得開始有能力去安慰開導她的母親。
雖然母親還是常流著淚,但她已經茁狀的可以掌握自已,
不會在像往常一樣不明不白的只是跟著母親流淚了。

她甚至很少哭泣,或許根本就再也沒哭過了。
因為她的眼淚在很小的時後,在同年紀的女孩還在笑的時後,她就哭乾了、耗盡了。

母親淚還是常常流,幾年下來好似怎麼哭都哭不完似的,
母親捶打胸口的動作還是沒變,幾年下來只是捶打的更用力罷了。
十年了,十年下來,她不再哭了,也不再給予安慰了,
她甚至狠心的把頭別過去,不想再看了。

母親發現她不再安慰,不再陪著她流淚,愈是殘暴的揰著自已,
母親不明白,以為她的淡漠是因為她不在關愛自已,
其實不流淚不是不愛,
而是太愛她的母親,所以眼睛止得淚水,但血郤止不住的從心裡流了出來。

再也引不起身旁的人的任何關注,然而母親失控了,像發了瘋似的吼叫著,
母親邊用力的揰打自已,邊用手指著胸口說:
「我打的這裡,我常打這裡的地方好痛、好痛呀!」
…………
她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她的母親,腦海裡快速閃過這十年來一幕幕的無聲影象,
她說破了嘴,哭乾了眼淚卻還是沒辦法改變母親一點點什麼,
她想起她對她母親說過不知幾千幾萬次的話語:
「…不要把自已的快樂與不快樂建築在父親的喜怒上,
很多夫妻吵架都是不說話的,不理睬不會死的…」
「…為什麼妳總是看著父親的喜怒不看我的感受?
為什麼妳總是只有父親沒有自已?
為什麼妳總是把自已弄得這麼不堪?
為什麼妳總是把自已弄得那麼殘破?
為什麼妳總是把自已弄得那麼可憐?
為什麼妳總是那麼不看重自已?
為什麼妳不能振作讓我看得起妳?…」

「…再下去、再下去,只會讓我看輕妳;
再下去、再下去我不知該怎麼尊敬妳,
再下去、再下去,我不會同情妳;
再下去、再下去我會更厭惡妳,
再下去、再下去,妳要我怎麼喊妳母親…」

十年的光景,縱使她怎麼努力卻也改變不了她母親的悲情,
她除了為母親的悲情感到痛心之外,
回首看看自已的青春,破碎的花漾年華,她心中有時會突然迸出無以名狀的恨意。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話語又不斷在耳邊響起,
她掩起耳朵,閉起眼睛不想聽見這背德的話語,
她愛她的母親,她不敢聽見她心底真正的聲音,
她愛她的母親,她在心底不斷哀求母親也乞求自已…
「…求求妳,求求妳別讓我逜背自已,
求求妳,求求妳別讓我恨妳…」

每每看見他人的母親,總是獨立、開朗、樂觀又勇敢,
怎麼想起自已的母親,腦海中除了悲情,想破頭了也只有悲情。
若有人問起:「妳看到妳的母親會連想到什麼顏色?」
她心中沒有第二個答案,也就只是黑色了。

她衣櫃裡最貴、最華麗的衣服也全都是黑色,
她愛她的母親,所以也愛黑色,
她雖身體不想與母親生活在一起,但她總會在與母親分離時穿上一身黑。
穿上一身黑,感覺身體一直揹負著母親不曾遺棄,
穿上一身黑,感覺始終與母親緊緊地貼在一趇,
只有穿上一身黑,彷彿她才得以被赦免,她對母親由愛變恨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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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vianlad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